“醒了?”

    床榻上的人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以至于寻常说话音量的一点声响就把他惊得蜷起了身,睡得皱巴巴的衣服被过大的动作扯得凌乱。他在听见熟悉的声音时瞬间清醒,看清坐在床边的人影后险些心脏骤停,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在隐私空间看见时晏临实在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落实完病假往郁想处递信的时候,他明明叮嘱送信的人避开主卧那边了,时晏临怎么会来?纪惟支着酸软无力的胳膊勉强半撑起身,神情难掩惊讶。“您怎么来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背光的半张脸看不出喜怒,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冉棠走之前替你诉苦来了。”

    纪惟闻言有些无语,这位冉大公子找到自己的真爱后就喜欢撮合别人,一边让他离家主远一点,一边又不遗余力地帮他在家主那搏同情,上次那份病例也是多有添油加醋的地方。只可惜冉棠离开主宅太久,对如今在家主位置上坐了几年的时晏临不够了解。几年前的时晏临可能会单纯同情,现在估计还是对所谓‘生病’的疑心和对被奴从‘教做事’的不虞多一些。

    更何况纪惟对于卖惨乞怜这件事向来有些别扭,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根本不想用这种通过强调自身痛苦的方式、被动地期望一丝居高临下的同情。

    纪惟还没想好怎么让时晏临相信自己不是私联冉棠故意‘生病’,就听见时晏临又开口道:“冉棠说你劳累过度。”

    “忙不过来就多用几个人。”阻止他多用人的罪魁祸首仿佛不记得自己下过的那些调令,“别放不下那些琐事。”

    虽然对家主的轻描淡写不知该作何感想,但既然冉棠都替他找好理由了,那他就顺带借时晏临的势再上层保险。

    “是……”纪惟作出踌躇的样子应了下来:“下奴本不该因为这些小事耽误服侍您的,只是晚上要送出去的两份礼单还没处理完……”

    “礼单下面人哪个不能做?”时晏临扬声叫了外面候着的近身侍奴进来,他拎起纪惟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夹,“把这几份东西送去给苏……”

    这个姓氏刚说出口身边的人就动了动,时晏临半侧过头,对方皱成一团的脸在对上他的视线时欲盖弥彰地舒展开,一双因为高热而有些失焦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

    原本打算分权敲打管家一番、让他认清做事优先级的意图就这么被看没了,时晏临决定还是不跟病中的人计较:“……去送给祁副管家吧。”

    那侍奴刚想提一嘴祁大人正在夫人处,就被管家暗地扫过来的凌厉眼神吓住了。他迅速领会意思闭上嘴,弓身应了下来。

    “阿惟不喜欢苏沛?”

    家主大人的命令在主宅中优先级永远是第一位,纪惟还没来得及为祁阅的事松口气就听见这道送命题。

    他迅速回过神专心应付眼前的人,这个问题实在难回答,要是回答喜欢就少了几分表达在意的醋劲;要是回答不喜欢,时晏临显然是希望他安份待在宠奴的定位上的,偶尔撒娇出格是小猫挠人的情趣,得寸进尺地置喙家主的决定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今天的时晏临倒是反常地不为难人,他因为发烧思考得慢,还没张开嘴就听见了下文:“我想苏沛年纪轻服你管,你能更省心一点。他若不听你的,跟我说一声换掉就是了,改日再叫苏家送个像凌云一样合你眼缘的来。”

    纪惟闻言思维更是呆滞,他每个字都听得懂,合起来怎么就变得像梦话一样不着边际。他重复嚼了几遍才意识到时晏临在说什么,反应过来的瞬间他不由生起满头问号。